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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太液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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賢和對著左右說道:“身為一個奴婢, 本公主沒叫你起來,你竟然自己起來了,還不給本公主跪下?”

那李尚宮輕輕一躲, 轉身去看太液池中的風景了。

陸敏耐著性子道:“公主殿下,奴婢並無意得罪您, 只是您的狗要咬奴婢,奴婢不能不躲。”

賢和勾唇一笑:“一個奴婢,本公主的狗要咬你,那是你的福氣,你得給本公主忍著。”

李尚宮輕聲勸道:“賢和公主, 陸敏可不是普通的奴婢,她是禦前女官。惹了她,皇上會生氣的。”

賢和道:“本公主的舅舅在前線殺敵,本公主受了委屈,不過是問她討句公道話, 這樣皇上也要生氣?”

李尚宮笑道:“劉將軍對抗火州有功,連皇上都要叫一聲國舅,公主討句公道的話,皇上應該不會生氣的!”

有她這句話撐腰,賢和果然膽子大了許多。

她懷裏抱著只軟綿綿的白兔子, 金簪忽而刺上那只兔子,將兔子身上滴下來的鮮血灑到陸敏裙子上,縱著那條狗道:“虎子,咬她!”

“賢和, 你這是在做什麽?”岸上匆匆走來一人,穿著玄色闊袖蟒袍,膚白若脂,鬢似刀裁,鐵青著一張臉,竟是趙稷。

他一把抓過兔子遠遠扔進太液池中,問道:“縱狗欺奴,這就是劉太嬪娘娘給你的教養?”

賢和倒不怕趙稷,畢竟當初陸輕歌得勢的時候,就他的母親劉妃抱陸輕歌的大腿抱的最歡,如今隨著陸輕歌被抓,趙稷身份地位一落千丈。前幾天命婦們入宮哭靈,賢和就曾聽李密家的夫人提過,說很後悔當初把自家姑娘許給趙稷,聽那意思,像是要悔婚。

但畢竟趙稷也是哥哥,賢和並不當面惹他,氣哼哼轉身,裝個假意要走的樣子,躲開了趙稷。

趁著這個機會,李尚宮帶著陸敏進了太液仙境。

頗為奇怪的,太皇太後就坐在四年前她六十大壽時所坐的那個位置上。陸敏從大殿外面進來,又還是一身綾面宮婢服,如此的相晤,亦跟四年前頗為神似。

太皇太後道:“小麻姑,哀家這些年一直都很好奇,當年你在那太液池上漫步,踏水而至。一個凡家姑娘,陸輕歌究意是怎麽做到讓你踏水不沈的?”

陸敏實言:“不過是事前在水面下布以密密鐵網,到那夜,奴婢看似在水面上行走,但實則卻是行走在水面下的鐵網上。”

太皇太後轉而對李尚宮說道:“邪術惑人,原來她是這麽騙哀家的。好幾年了,哀家一直以為這小麻姑真的能行水如平地,能於那太液池上來去自如了。”

她又轉而對陸敏說:“你們陸府,是哀家的魔煞與克星,哀家一個兒子一個孫子,都死在你們陸府女子的手中,如今皇上一門心思又要要你,哀家時常在想,上輩子是不是造孽太多,你們陸府,是老天派給哀家的報應。”

十四歲的小姑娘跪在大殿之中,深垂著頭,並不說話。

太皇太後嘆完氣,揮了揮手道:“也罷,你既在禦前做了女官,哀家不求別的,但求你不要害皇帝,這一點,你能答應否?”

陸敏道:“奴婢既為奴,只盼著主子好,絕無半點加害之心!”

太皇太後一笑,隨即變了臉:“那就好。哀家是信佛之人,輕易不殺生,所以即便再怎麽恨你們陸府的女子,即便弄死你於哀家來說,不過捏死一只螞蟻,哀家今日也不會殺你。但是既當年你能踏水如履平地,今日只怕還得從那太液池上走過去,否則,你就出不了這太液池,自求多福吧。”

就這樣,陸敏又跟著李尚宮出了太液仙境。

趙稷一直等在外頭。見陸敏出來,連忙上前幾步,問道:“麻姑,你這幾日果真在麟德德殿?”

陸敏點了點頭,轉身便走。

趙稷本還欲追,那李尚宮道:“豫王殿下,太後娘娘正等著您了,快進去吧!”

陸敏幾跑幾步,沿途空無一人,她正在暗猜太皇太後連一個人手都不派,究竟要怎麽殺自己,才走到橋頭,便見賢和公主還是那襲艷麗的裙襖,身邊足足三條血盆大張的狗,正在橋中央等著她。

卻原來,太皇太後自己不動手,卻是搬出個賢和公主來。賢和與陸敏有舊仇,如今舅舅劉進義又是邊防上最得力的大將,滿宮之中就數她風頭最盛,拿她來借刀殺人,真是再巧不過。

陸敏往後退了兩步,暗道若自己果真從這橋上過,非得叫那三條狗撕碎了不可,但橋那頭不知何時也竄出一條惡狠狠的大狗來,也朝她奔了過來。

牽狗的正是方才將趙稷叫進殿的那位李尚宮。她遠遠說道:“陸姑娘,明白否,要麽你就從那太液池上走過去,要麽,你就得死在這兒,這可是太後娘娘的恩旨!”

對面的賢和忽而也松了狗韁繩,四條惡狗前後夾擊,向她奔了過來。

原來太皇太後是想要叫她來個落水自溺而亡。

陸敏咬了咬牙,解了衣服躍上欄桿,隨即便跳進了深不見底,四周無邊無際的太液池中。

落進水裏的一剎那,她隨即攀上橋壁,倒手如壁虎游走,沿著那橋壁的穹頂,手腳並用,越過了好幾個橋墩。

喜歡惡作劇的人,大多數倒不在乎輸贏,她們更喜歡的人受害者驚慌失措,痛哭流涕並跪在自己腳下苦苦哀求時的那個可憐樣子,賢和恰就是這種人。

她帶了三條食肉的大犬過來,卯足了勁要叫陸敏跪在地上哭著給自己求饒,誰知道陸敏竟二話不說便跳進了水中,賢和攀著橋欄細細尋找,卻怎麽也找不見。她氣的直跺腳,罵道:“這個陸敏可真沒勁,不會就這麽跳下去淹死了吧!“

李尚宮只為借刀殺人,怕趙穆真追究起來要牽扯到太皇太後的身上,早牽著自家的狗走了。

賢和在橋上看了許久等不到陸敏鳧上來,滿心以為她果真淹死了,雖解了恨,總是不夠盡興,連連抱怨著,叫道:“你們這些狗奴才,快,下去把她給我找出來,本公主還沒頑夠了!”

兩個宮婢勸道:“公主,太液池深不見底,那陸敏應當早都淹死在裏頭了,畢竟她是皇上的心頭肉,咱們殺了她瞞都瞞不及,您為何還要大喊大叫呢?”

賢和氣的在橋上跑來跑去直跺腳,這時候太液仙境殿內忽而跑出一個人來,穿著玄色蟒袍親王服,竟是趙稷。他邊跑邊解長袍,解了袍子便縱身躍入水中,在水裏潛了一通,大聲叫道:“麻姑!麻姑!”

太皇太後也叫人扶著出來了,站在橋上直喊:“老四,你莫不是失心瘋了,快給我出來!”

趙稷潛下去找了一通,四處不見陸敏的影子,鳧上水面抹了一把臉上的水,指著賢和罵道:“若是陸敏淹死,我絕不會放過你!”

賢和也指著趙稷罵了起來:“你娘巴著陸輕歌才有的妃位,你還妄圖做皇帝了,別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,你也不看看自己什麽尿性!”

趙稷深吸一口氣,又鉆進了水裏。不時鉆出水面,在日漸西斜的水裏游來游去,不停的喊著:“麻姑!麻姑!”

無論是明著使壞,最後叫陸輕歌弄死的趙程,還是這蔫兮兮暗中想要爬上皇位的趙稷,皆是太皇太後的親孫子,孫子們雖不省心,總也是親骨肉,不能眼睜睜看著他為了一個女人而把自己淹死在太液池裏。

太皇太後叫道:“快,下去幾個人,把這小子給哀家拉上來!”

趙稷在水裏累到筋疲力竭,是被內侍們強拖上岸的。

太皇太後親自替他披衣服擦頭發,埋怨道:“那陸敏一腳踏著兩只船,一邊答應要與你成親,一邊又暗地裏求著師良,讓我為他們賜婚。陸府的姑娘皆是禍水,你大哥和你父皇屍骨未寒,你這是為了她準備連命都要搭上嗎?”

趙稷接過手巾揩了把臉,接過宮婢遞過來的姜湯喝了一口,輕嗤一聲:“皇祖母,無論陸薇還是陸敏,抑或陸輕歌,都不過婦人而已,您自己說說,若非大哥自己身子不正,跑到清寧殿與陸輕歌偷情,妄圖以此而登上皇位,陸輕歌又豈會殺他?

父皇有了陸輕歌還不夠,要強占陸薇,若是陸敏年紀大點,他不是連陸敏都要占在宮中?姑侄同睡,他是死於自己的荒淫無道。

陸府的女子便有錯,也只錯在她們容色太美。莫要哭了,要怨,您就怨自己教子無方吧!”

太皇太後甩了手中帕子道:“老四,你這是在罵哀家呢?”

趙稷再次冷嗤:“孫兒不過實話實說而已。當初陸輕歌為後時,您也知道她以色媚主,也嫌棄她厭惡她,可是您的兒子寵她,而您手中又無實權,所以不敢動她,任憑她禍害死了你的兒子。

如今您想殺陸敏,不過是看她家人落難,在宮中無親無靠,想捏個軟柿子而已。就這樣,您還不敢自己動手,便借助個愚蠢的賢和,既想殺陸敏,又不想叫三哥恨您。

孫兒對您再無非議,但您殺陸敏,孫兒看不起您……”

太皇太後氣的臉色鐵青,扇了趙稷一把道:“孽障,孽障老爹生的小孽障,你給我滾,滾的遠遠的!”

趙稷踉踉蹌蹌出了太液仙境,此時暮色已臨,湖面上白霧茫茫,湖中一艘獨舟,上面幾個內侍拿著竹竿正在池中戳戳搗搗,想必也是在尋陸敏的屍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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